陈燮在登州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很突出,当时的应对是提高这些人的生活待遇,杰出者解除匠户的籍贯,给一个小官做做。在辽东,陈燮是淡化处理,就当这些户籍制度不存在。在南洋,陈燮直接废除了这些制度。但是在江南,这些制度依旧存在,就算是在当今匠人的待遇大大提高的时候,照样解决不了他们社会地位低下的现状。
说实话陈子龙给这些年轻人吓着了,因为他们提出的问题实际上一直存在,而且非常之尖锐。明朝的匠户制度进行过改良,但是匠籍没有改变,本质没变,其他再怎么变都没用。还有就是贱籍的问题,“臭秽不堪,辱贱已极”这是对贱籍的定位,而且不是一个朝代这么定位的。可以说整个大明,除了陈燮这里,没有人会去管他们(她们)的死活。顺便说一句,这两种户籍制度,在清朝被废除了。
至于宗族权利和高利贷的问题,在陈子龙看来反倒没那么刺激了。年轻人们提出的问题,还有解决的方案,把陈子龙彻底的镇住了。
“加强乡镇权利机构的建设,打击弱化宗族和民间士绅的权利,消灭高利贷的恶习,这些都需要从法律上明确。因为实现的时间可能相对的漫长,所以显得更为迫切。户籍制度的问题,我们一致认为,可以较快的进行改变,所以是次要的问题。”李平最后进行总结陈词,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陈子龙的心头。他家就是大地主,家里就有放高利贷的事情,买卖人口更是常见的情况。总而言之,大明的百姓为何叫草民,人命跟草芥一般不值钱啊。
打死陈子龙都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义务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等到这个调研结果出来一部分之后,就变成了对明朝低层制度的一个探讨和批判。陈燮到底想干啥?陈子龙在会场上已经不是震惊了,是惊恐!
“大家做的很好,你们的调研结果,充分的展示了社会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在实际工作的过程中,学会和使用辩证的方法来看待实际问题,并且找到解决实际问题的方式。我还是那句话,任何一个社会问题,都不能简单的看待,因为人是有思想的,而且是生活在人群之中。在现实的工作中,我们要带着理想和热情,但是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我们要冷静理性。大明的问题很多,不可能一次性的全部解决,我们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事业中。将来我们面对死亡的时候,不会为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可以毫不惭愧的说,我们的一生,都在为中华的富强和民族的进步而努力。”陈燮在最后时刻,说了这么一段话。
这是一段大白话,在陈子龙看来毫无文字的华彩可言,但就是这一段大白话,却在他的脑海中轰鸣,如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我们的事业,一定要实现,我们的事业,一定能实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陈燮的结语,配合一个刚劲有力的手势,气势如虹。会场顿时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散会之后,懵懵懂懂的陈子龙回到了自己的办事房,久久呆滞不动。一直到随从送来公文,这才从呆滞中拔出来。陈燮在会上没有说太多,就是短短的一番话,却在陈子龙的脑海里描绘出另外一个世界。属于陈燮的世界,也属于陈燮的事业。
以陈燮为首的一群人,他们所作所为,与大明传统格格不入,他们有不同的道德价值体系,他们有更为明确的目标。他们努力实干,他们朝气蓬勃,他们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陈燮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陈子龙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最终横扫陈子龙内心深处的诸多痼疾,使之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潮澎湃。最终选择了站起来,快步的走去陈燮的办事房。
“阁部,你们的事业,能算上我一个么?”陈子龙颤抖的嗓音问,陈燮站起,露出微笑,握着他的双手道:“欢迎之至!今后请不要称呼阁部,可以称呼我为同志。因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的同志。”
后来陈子龙才知道,陈燮私下里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复兴党”。君子不党!陈燮却在搞一个党,这是与圣人教诲相悖的地方,但是陈子龙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过去那种洁身自好,朝纲不振就退隐的做法,在陈燮这里,都被列入了软弱妥协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