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找出最后一批货的所有图样及留存样布,联系供应商,需要确认:1、有无足够的布料?2、复制一批旗袍出来需要多久?3、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能否提前交货?4、如果可以,请先预备人手,并提前准备共用小件。5、拿到照片之后第一时间,跟师傅确认下有无修复的可能性。第二、联系物流公司,要求:追溯每一站的经手人,详细询问货物经手时的情况以及过程中有无意外发生,注意,当时的天气情况也要了解;第三、与会计确认账面余额;最后一条……”
毛线看了眼宋唯,道:“做买卖没有稳赚不赔的,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也要做最好的准备,对leo那边的诉求,原则就一个,是我们的错,我们认,尽可
能地想办法补救,大家好商好量;不是我们的错,本着长期合作的态度,我们可以让步,适当帮着他们分担一些,但是,我们不是软柿子,他不可以随便捏,更不能讹人!”
宋唯点头,道:“我最怕是物流的问题,这个追溯起来是很麻烦的!”
“你认为问题出在运输途中?”毛线问。
“对!这些布料虽说是库存或者样布,但都是近两年的,且出库前,每一件我都亲自检查过,在我们这个环节,肯定没有问题。”宋唯道:“同样,leo那边也没有理由搞破坏……”
“你对他很有把握?”毛线问。
宋唯肯定地点了下头,她跟leo是在厦门认识的,赶上她离婚后心情不是很好,有些迷糊,曾经把书包落在饭店,里面有刚取出的三万现金,恰好被后来就餐的leo捡到,一直等着她找回去,还因此延误了当日的航班,宋唯很是过意不去,当即提出要付他一张票钱,被他谢绝了,后来,俩人慢慢就熟了,但是联系也不是很多,直到宋唯开始决定做外贸,以陪同翻译的身份跟一个供货商参加广交会时,又遇上了leo,之后,俩人就开始合计着看能不能合作一把,这次旗袍订单算是试水。
毛线听了这些,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问:“不考虑交情,单说生意,你觉得leo这个客户有多大的价值?”
“这个,我也不敢打包票!”宋唯道。
她跟章郅敏那会儿,虽有店面,但针对的主要是驻扎在各地布料批发市场的商户,大一点的主顾在每季新品上市的时候,都会亲自过来打一次货,一方面可以转转整个市场,多选几家供货商;另一方面真丝这东西实在是娇气价值又高,不亲自看看,也不是很踏实。
当然,大多数的主顾对这个市场或者说对布匹都有些基本的了解,毕竟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了,该吃得亏都吃过了,该长的记性也都长了,按她的经验来说,那些咋咋呼呼一上来就要怎样怎样的客户,大多拿不了什么单,反倒是那种不声不响的客户,容易走大单,可她这一套经验,这leo身上是完全用不上——他只是一个贸易商,说得再好听一点,是一个有点爱国情怀的美籍华人。
可宋唯很清楚,情怀这东西,最是一文不值。
毛线听她说完,思虑了片刻,道:“既然准备好了要赔,那多赔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嗯?”宋唯不是很明白,虽然她的钱,都是章郅敏离婚所付出的代价,可到底是从她身上割肉,说不心疼是假的。
“我说,咱们不如再赌一把!”毛线看向宋唯的眼神很是坚定:“像你说的,leo只是一个贸易商,他可能懂市场需求,但是对产品不了解,而你,懂产品且认可他的一些想法,这是我们前面合作的基础……对吧?”
宋唯点头:“的确。”
“leo前面的货还没有投入市场?”
“对。原本就是打样,他是想一次性投入的……”宋唯有些担心后面这一批货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那么,如果你去,帮他铺市场呢?”
“那当然没问题……”宋唯道:“我在一线市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百十来件旗袍都走不去的,还混个什么劲儿呀!”
“那还等什么?”毛线摊手:“你当是出国散心了,不就花点路费,生活费么,还有我友情赞助,何乐而不为?”
“不是……前面咱还……”宋唯这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情谊归情谊,买卖是买卖,前面二、三交给我,一和四你来做,我建议你:马上准备出国事宜,护照、签证以及一位手艺过关可修补的绣娘。”
“你不是信不过leo么?”宋唯很是疑惑。
这一点,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毛线跟大多数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一样,对陌生人带着点本能的防范和不信任,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孤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