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东路韶州乐昌县境内某村。
村子很穷。
穷到整个村落都几乎看不到黑瓦,寥寥二十来个屋子,都是以茅草盖顶。
虽然乐昌县内有黄坑银场、有太平铅场,但地理环境并不太适合耕种,于是年年收获都是紧缺。
哪怕到皇上实施新政,家家都得以分到田地,也只是勉强能够保持温饱。到矿上做工的人仍旧不在少数。
乐昌县穷。
钟健出生的这个村子更穷。
要不然,也不至于整个村子才有他这么个读书人。而且,上京殿试的盘缠都还得需要全村的人来凑。
这也多亏得是钟健年少时便能过目不忘,展露出过人天赋。村民们觉得他读书应该能读书前程,要不然,整个村子怕是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
好在,钟健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这孩子,到县城里上私塾的时候就总是受到夫子们夸赞,说其天赋超群,头脑聪颖。
后来县城里有学府初办,他也成功进入考入学府,且还因为成绩优异得到免除学费的待遇。可谓是让整个王水村都大大长脸。
那阵子,村里的人到县城里贩卖、采买东西的时候,胸膛都不自禁要抬得高些。
咱们王水村可也是有学府里面的学子。
再到后来,这孩子更是不得了。
乡试第一、府试第一、院试第一。
乖乖个隆冬,这可是将王水村的村民们都惊得不轻。再去县城里,便只恨不得逢人便提钟健的名字才好。
咱们王水村可是要出了不得的人了。
且不说钟健在群英璀璨的殿试中能够再度脱颖而出,但就这广南东路院试第一,以后也了不得吧?
其实,有很多村民连院试是啥都不知道。但只明白,这很牛皮就足矣。
要知道,在钟健中秀才、举人、贡生头名的那几段时间里,可先是惊动了乐昌县令,然后又惊动了韶州知州,到中贡生,更是连广南东路最顶天的节度兼转运使冯廷鸾冯大人都派遣府中官吏亲来道贺了的。
当然,这些现在对于王水村村民们来说,都已经算不得什么。
这日,从节度府内可是又有大官到了王水村。那大官人可是说了,钟健那后生中了进士。
还说,钟健得到皇上御笔亲提,最受青睐。且得封了正六品的官。
进士。
村民们原本不懂,是后来钟健越考越竟然才渐渐懂的。通过殿试的贡生就是进士。
听说进士头三甲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
那才真正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村民们此时此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来自节度府的官吏,有人兴奋不已,却也有人暗暗失落。
年纪已然老迈的村长颤巍巍,又是兴奋又是些微失落,神色复杂,几番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大人,钟小子,不,钟……钟大人他没中探花?”
状元,他不敢想。但之前对于探花,还是有期望的。
毕竟现在大宋总共才几个路而已,如钟健这样的院试第一能有几人?
官吏笑容柔和,“村长怕是不知,自从咱们皇上实施新政以后,殿试已经取消头三甲了。通过殿试者,不再分列名次。嘿,钟进士这回独独得到皇上御笔亲提,且当朝夸赞,已经是咱们广南东路莫大殊荣了。这,和新科状元都没什么区别呢!”
村长颚下胡须剧烈抖动,“真……真的?”
官吏笑着点头。
“咱们王水村……出……出状元了?”
村长愣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周围的村民们,也俱是愣了。
有几人悄然落下泪来。
而这几人,自然是钟健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