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柔从旁,突然道:“对了,冬麦,我在陵城医院认识人,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关系,你去医院看看吧。”
冬麦疑惑:“医院?”
她这一说,大家都好奇地望向冬麦:“去医院干嘛?冬麦咋啦?”
孟雪柔:“你不是身体有问题吗?还是得看看,现在医学进步了许多,没准就能解决呢,人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
这话一说,旁边几个都有些震惊:“冬麦你这是咋啦?”
当然也有知道这事的,比如隔壁村的邱淑芬,便不怎么说话了。
孟雪柔诧异了:“我以为,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说冬麦结婚后,因为不能生被离婚了吗,后来又和公社里一个铁饭碗谈对象,就因为不能生,又没成,之后才嫁了现在这个吗?你们都不知道?”
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没有人说话。
孟雪柔顿时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冬麦,喃喃地说:“我以为你们都在村里,距离不算太远,应该知道呢,对不起,冬麦,我不该提这个,今天挺高兴的,我干嘛提这个!”
她看大家还是不说话,冬麦也不说话,顿时脸都红了,拼命地道:“对不起,冬麦,我不该提这个,我也不知道真假,我就是听人提起的,说大家都知道,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冬麦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少同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笑了下,才道:“雪柔,你听说的,确实是假的,我和前夫是离婚了没错,但不能生是一个误会,我后来确实也和公社里的一个接触过,但也就是接触了下,后来我发现对方不合适,对方也许也觉得我不合适,于是就怎么算了,之后和现在的丈夫在一起后,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了,我身体没任何问题,挺好的,我想生就可以生。”
说着,她叹了口气:“之前没和人特意提过,是觉得犯不着非向别人证明什么,总不能拿出来医院的证明材料吧,今天雪柔提这个,大家是同学,也是好心,所以就说下。”
她这话说出后,旁边的邱淑芬忙跟着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生不生的,冬麦身体没问题才是关键,那我们就放心了!”
其他人也都连忙跟着转移话题,餐桌上气氛才好起来。
这一顿同学聚餐,冬麦吃得平淡,说不上愉快,也说不上难过。
她可以看得出,就算她解释了这个,但是大家依然半信半疑,估计以为是她自己编瞎话安慰自己给自己找面子?反正那眼神里,一个个还是挺同情她的,所以后面说话格外小心,甚至不敢提起孩子的话题,生怕她难过一样。
孟雪柔也很是愧疚的样子,还说回头请她吃饭什么的。
冬麦觉得,孟雪柔是真心愧疚,她很不好意思很忐忑,估计确实是无心之过。
不过她却不想去和孟雪柔一起吃饭,也没有兴致。
不是因为今天餐桌上的事,而是从今天的聊天中,她感觉彼此的生活还是差异太大了,没什么共同语言,自己想的是种地收成做小生意挣钱,人家想的是毕业后父母帮分配一个好工作。
其实今天孟雪柔说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孟雪柔轻描淡写地说先分配到公社里,大家都瞪大眼睛,说干嘛不分陵城,那多好啊。
孟雪柔不在意这个,她要在公社里照顾姥姥,因为对她来说,陵城还是公社里,都很容易,就她家里想想办法的事,因为得来太容易,所以无所谓。
她并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对其它同学是天壤之别。
正如她不知道,当初她抱着洋娃娃随口说,冬麦你看这洋娃娃多好看,让你家里也给你买一个吧,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洋娃娃对于冬麦这样的家庭是多么不可能。
离开餐馆的时候,同学本来还说一起逛逛,冬麦便说自己想先走,其它同学挺内疚的,邱淑芬更是私底下小声说:“冬麦,对不住,没想到孟雪柔这么说,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提到了,她这个人太单纯了,没什么大心思。”
冬麦:“也没什么,反正那都是传言,也不是真的。”
邱淑芬一脸无奈,她当然知道那是真的,她在隔壁村,早听说了,但是冬麦既然这么说,她也只好不拆穿了,毕竟摊上这种事已经挺难受的了,何必非让人家心里不好受呢。
后来冬麦离开饭店,骑着车子走的时候,莫成越追上来了。
冬麦冲莫成越笑着招呼道:“你现在是老师了,恭喜你。”
莫成越不好意思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教小学生,还是民办的。”
冬麦:“民办也挺好,也算是铁饭碗,以后还有可能转正。”
莫成越:“哪那么容易,咱家又不是孟雪柔家,这年头,没关系挺难转的,就这么混着,好歹拿一份工资,看看攒钱娶个媳妇就不错了。”
冬麦听他这么说,想起吃饭时候大家的玩笑,就没接这个话茬。
这是以前认识的同学,好歹是过去的情谊,不舍得生疏了,不过有些事还是得避嫌,特别是现在沈烈不在家。
于是两个人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彼此说起现在的情况来,莫成越小心地看着冬麦,安慰道:“冬麦,雪柔的话,你不用在意,其实她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没什么心眼吧,可能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我觉得她一直都这样,肯定不是故意针对你。”
冬麦便轻笑了下,没再说话,同样的话听两遍,其实挺没意思的。
回到家里,她想起今天的事来,越想越觉得好笑,现在传言都这么传,自己直接说自己能生去医院查了,大家竟然也都不信的,除非把医院证明拿出来给大家看。
造谣容易,但辟谣可真是难。
她也就懒得较真这个了,随便他们怎么想去吧,当下也没别的事,便拿起菜谱来抄,其实菜谱已经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几页了。
她抄菜谱的又想起来王老爷子,想着他真是一个慈爱的老人家,回头有功夫,她应该多去看看他。
她可以感觉到,老人家挺寂寞的,他想有人和他说话。
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大门那里传来声响。
那声响不大,但是冬麦心却陡然一颤。
毕竟一个人在家,单身女人,独自守着家,难免多想了。
她想起白天出门时候的林荣棠,心想他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吧?
可自己和他当夫妻的时候,他都没那意思,总不能现在突然发疯?
偏偏这个时候,她已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夜色浓郁,脚步声就这么穿透黑暗,传入冬麦的耳中,每一声都听得人心惊。
周围寂静起来,就连虫鸣声都不见了,院子里老枣树的叶子在黑暗中也显得狰狞起来。
冬麦后背发冷,心里也慌,恰好看到门旁的铁锨,咬了咬牙,抄起来攥在手里,深吸口气给自己壮胆,小心翼翼地出去。
林荣棠敢把她怎么样,她就劈头给他一下子!豁出去了!
谁知道她正举着,就见前面一个人影,从门洞里走出来。
冬麦的心狠跳几下,咬咬牙,举着铁锨就要冲过去。
冲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那人身形挺拔,眼熟得很。
是沈烈!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