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后俯在栏杆之上,盯着江面道:“除了刘振明和天行之外,齐风和詹天涯都应该记得那年的‘松花江漩涡’事件吧?”蜂后伸出手指,作出搅拌江面的动作。齐风和詹天涯点头表示记得,蜂后又道,“那时候塑封炸弹还没有研制出来,不过就算研制出来了又怎样?难道在光天化日之下,派空军往里面投?这他妈是市区,又是在水下,而且漩涡过后,江底裂开的阴阳缝附近全都是冰块,只能全靠人力呀,第一次封堵有些冒失,瞬间就牺牲了十五个人,全都是国家的精英!”
蜂后说完,俯身从下面那个黑色提包中拿出了准备好的纸钱,抓了一叠在手中,摊开掌心让其任凭寒风吹走,仿佛寒风变成了那些英魂的双手。他看着那些在风中翻滚的纸钱,沉声道:“十五条命呀!什么都没有换来……”
刘振明和齐风都记得当时的情况。松花江下方出现了一个阴阳缝,因为在水下的关系,水压没有导致缝隙变大,却因此产生了下层水流的漩涡,在水流最急的时候形成强水流,过往船只都会被吸进去。古科学部深夜赶到现场,发现阴阳缝中吐出的寒气已经冻结了底层江面,必须要炸开江面用老办法封堵。
当时那么大的阴阳缝出现在人口众多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好在是里面没有钻出什么怪东西,否则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还得派遣驻军来对付。
第一次封堵,冰层是炸开了,但随即喷出来的寒气将十五名水下探员全部冻结,一个都没有幸免。在这种前提下,他们只能用压力水雷带着原始塑封物件下沉,一面利用炸弹来炸开水中的寒气和冰块,扫清障碍,一面再慢慢封堵,足足耗了一夜时间才最终封堵成功。
整个封堵行动中,前后牺牲了探员十八人,以及一名过劳死的武警。
当时在现场指挥的蜂后竟然说了一句让在场人心寒的话:“没有百姓伤亡就好,天佑中华!”
“你们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蜂后盯着冰面问,却又像是在问自己,其他人都沉默着,的确他们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那些人的模样,只记得行动前那些探员穿上潜水服后,齐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的声音在蜂后耳边环绕着,他指着自己的耳朵道:“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面转呀转呀,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挥之不去。不过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模样,我记得最年轻的那个叫耿童,24岁,警校高材生,刚加入古科学部不到一年……”
蜂后说罢转身来看着身后的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一辈子只有个代号,连真正的名字都没有,即便是有婚姻都是组织安排的,这都是我们自己选的,选了就得走下去,这个道理你们都明白吧?”
其他人默默点头,蜂后靠着栏杆看着齐风道:“齐风,你是元老啦!年龄也大了,不要怨恨我没有让你继任,也没有提你的警衔,要按照经验和功劳来提升,你早就是警监了。我不想你再干下去,因为你再干下去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有一天会像曾达一样提出来去守英烈湖,与那些英雄的亡魂作伴,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我批准你退休。”
齐风……退休?其他人都慢慢转身看着齐风,齐风吐出一口气来,露出个微笑,站得笔直,轻声道:“谢谢首长。”
“如果你不想闲着,还想在一线工作,我安排你去厅里面当个顾问,像曾达从前一样。”蜂后向齐风伸出手去,齐风握住蜂后的手,眼眶中却有泪花闪烁,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言语表达,随后齐风后退一步,面对着蜂后敬礼,蜂后还礼,齐风又朝着江面敬了一个礼,收手后朝着其他人微微点头,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留下任何感叹。
齐风走后,蜂后挥手让白木天行和刘振明两人也先行离开,留在船舱休息,只留下了詹天涯一人。
詹天涯依旧站在原地,他一直在揣摩着蜂后的心理,这个老头儿在想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今天他还会告诉自己什么?
“詹局长,我想问你,你认为我今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蜂后躲在挡板下方点着手中的香烛,詹天涯上前帮忙,一直等到帮蜂后点燃香烛插好在雪堆中后,詹天涯这才摇头道,“首长,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其实多说不知道是件好事,知道得太多了,相反不好,有人说在首长身边任职,对首长的心思只能看透一半,另外一半即便是看透了也得装傻。”蜂后看着燃起来的香烛,随着吹来的寒风忽明忽暗,“站在大局考虑,我是为了国家安全,站在个人角度,我是为了这些人的安全着想。”蜂后朝着江面双手合十拜了拜,“刘振明有干劲,跟着你能有所作为,而刘少兵一心想出头,尖端技术局这种无法显摆的地方不适合他,过段时间我会找借口调他去地方公安部门任职,他如果好好干,那么会有个好结果,如果不好好干,利用职权贪赃枉法,我就会让他在监狱中住到死!就算是死了,骨灰也得垫在监狱的花坛中当化肥!”
詹天涯默默点头,他知道蜂后的话并不是玩笑,他必定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