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月沉默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而且好几年都没见过自己的娘,才见面又要离开,当然不肯,况且站在孩子的角度来说,学什么飞天遁地的功夫无非也是觉得好玩,其次是可以在旁人跟前显摆,享受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的眼光。
穆英豪见何年月迟疑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还可以在这里住上几日,你考虑考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穆英豪心理却认定必须要带这个孩子走,还有李卓谷,不过要带走李卓谷应该很容易,毕竟李驱强算是同道中人,有些东西不需要费口舌对方就能明白。
入夜,穆英豪一个人坐在何家村的码头边上,免起自己的裤腿在沙滩上走着,那模样和玩耍的何年月没有任何区别,但走了一阵,穆英豪再回头去看见自己单独留在沙滩上那一串脚印之后,却又突然兴致全无——多年以前,每当他累了回头去看,甚至要决定返回四川,回到水牛坝村的时候,看见自己留下的脚印旁边还有哥哥穆英杰的脚印时,立刻有了百倍的勇气,扭头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而如今不管他怎么走,留下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
“把一个人留在心中的说法,只是自欺欺人。”穆英豪自言自语地苦笑道,朝着东三省的方向,跪拜了下去,“大哥,不要怨我无情,只因你太无情,你说是天意,我信,你说是命运,我也信,但不管是命运还是天意,最终做事的还是人!”
穆英豪再起身时,却发现丁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落寞的眼神仿佛能读懂他现在的心意。穆英豪笑了笑,挥手让他到身边,丁鼎缓慢走来,在距离穆英豪三米外停下来,拱手道:“要不是先生,我们无法化解仇恨,以我一人之力所说的话他们也无法相信。”
“谁又能相信呢?”穆英豪摇头,看着向海滩边不断拍打过来的海浪。
“是,若是从前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但死过一次之后,我彻底明白了,但我在这里又死不了,就算是做尽好事也赎不完我从前的罪孽。”丁鼎摇头,也回头去看自己留在沙滩上的脚印。
“所以,当初何家村人才定下那个永世不能离岛的规矩,他们的祖上有所隐瞒也是被逼无奈的,这种残酷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接受,从今天开始,你们和他们都不能再离开了,一步也不能,离开就只有死路一条,除非是有一天我的徒弟带着信物来找你们。”穆英豪取出自己那支快慢机道,“这就是信物,我的枪,前身上刻有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有人带着这支枪来找你们帮助,请你们一定要不遗余力,穆某谢了。”
丁鼎点头表示明白,又觉得不应再留在这碍事,也许穆英豪想自己独自静一静,告别后转身离去。而在远处的树丛中,一直在那窥视着穆英豪的何患若有所思,却始终无法答应让穆英豪带走何年月,可如果穆英豪不带何年月离开,难不成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永永远远都呆在这座破岛之上吗?
何患思考了半天,咬牙离开了,却不知道穆英豪早就发现了他,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第二天清晨时分,穆英豪刚梳洗完毕,换了一身从前行走江湖所穿的青衣劲装,刚出门,就看到何患和媳妇儿领着何年月就站在门外,看他们一头的露水,想必是天还未亮就站在那了。两夫妇满眼都饱含着泪水,许久何患才拍了拍儿子何年月的后背道:“去,给师父磕头。”
何年月听话地上前,很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穆英豪扶他起身,摸着他的头一句话不说,只是指了指自己收拾好的东西,让何年月背着,紧接着便前往码头,乘船准备离开。
穆英豪带着八岁的何年月上船,站在船头对前来送行的人招手道别,船慢慢驶出码头之时,又叮嘱丁鼎与何患道:“你们二人要谨记我所说的话,不要离开何家村岛,否则大难临头,谁也保不住你们,切记切记!”
“是!”何患和丁鼎抱拳回道,目视着帆船慢慢离开码头,何患的媳妇儿一直等到帆船离去很远,这才“哇”地一声扑在何患的怀中痛哭起来。
穆英豪带着何年月在大陆码头靠岸之后,径直朝着黄水河镇步行前去。何年月本说要带路,但穆英豪却摇头说不让,因为李驱强既是茅山派铁衣门门徒,对风水选址肯定讲究,所以穆英豪只是靠着那罗盘就找准了李家所在的方向。这让何年月更加佩服师父,穆英豪也借此机会教给了何年月一部分风水命理的相关知识,虽然何年月理解起来相当困难,但好在记性相当好,把穆英豪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死死记在了心中。
但这并不是令何年月最高兴的事情,他最高兴的是自己的校友兼死党李卓谷也会成为师父的徒弟,与自己一起浪迹天涯,成为开棺人的弟子。